“臣有失职,反思己过。一错无能,屡陷君主于危难中;二错无用,身为毒鲛,身躯孱病错,累赘冗余……最后一错,放诞任性,招致君主绮思,不配为臣。”

    笔尖沙沙摇曳,墨迹浸润素白的纸张。

    烛火突突地跳动着,热气往人眼睛里燎,熏得宁时亭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他伸手揉了揉眼睛,放下笔。

    写完后折好信,在外封题好字,墨痕暗红发亮。

    三个字,“请辞书”。

    写完后,宁时亭又发了一会儿呆,明明想揉眼睛,但是手指却莫名其妙地,碰了碰自己的嘴唇。

    微凉的手指碰到微凉的唇,却好像被烫了一下。

    是晨间在庭院时的那种触感,少年人眼底沉黑的怒意和情绪如同蓬勃怒张的火焰,烧得他骨肉俱焚,呼吸滚热。

    那属于毒鲛的、长久以来无波古井的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了起来。

    宁时亭收回手,低下头,起身将信封放在了桌边。

    外面车马备好,仍然是他过来时的那一副车驾,他没有灵根,根骨如同凡人,坐不了那些腾空凌云的车驾,因为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事件,他将毫无抵挡之力。每次出行,只有他一个人要在车上颠簸许久。

    大雪夜路滑。

    “公子,真的什么都不带走吗?”最近跟着伺候他的一个小厮轻轻叩门,他的语气中有几分惊恐,“公子您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,我们没有办法向殿下交代啊!”

    “我给了交代。殿下麾下已有能人,我离开一段时间,没有关系。”宁时亭披上大氅,为自己系上领结。这一刹那,他又想起顾听霜在雪夜里追上来,为他系好领结的那个夜晚。

    嗖嗖冷气顺着灯光窜上来,雪夜那么冷,心却是热腾腾的。

    他推开门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大雪天路滑,宁时亭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走。

    他来的时候带着顾斐音给他的“彩礼”,那么多数不胜数的珠宝、灵药、精致的上古武器、繁华富丽的衣装。

    走的时候,只带了普通公文书信,和他那个装宝贝的木匣子。

    顾斐音如今人在冬洲,他是要过去请罪,带什么其他的也不合适。深沉的夜幕压下来,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,宁时亭低声嘱咐:“我先离开,你们随后走。”

    随从确认:“公子还是带上我们随行吧,您一个人可怎么能行啊!”

    宁时亭看着他。

    随从目光闪烁,心中所思所想暴露无遗——他在拖时间,等别人及早告诉顾听霜。

    如今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顾听霜和宁时亭发生了什么——不如说,只有他们彼此,再带上一只小狼明白发生了什么。就连葫芦菱角、画秋这样平日里多少看出了一点蛛丝马迹的人,也不明白今晚这俩人之间遇到了什么事,以至于宁时亭闭门不见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