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令好猛地从梦中惊醒,额头和后背都起了一层汗,她一时也分不清,到底是热的,还是在梦里疼的。

    梦中,她又回到了岐王送自己玉佩的时候,并且又重历了一遍,被针扎满全身的痛苦。

    绣花针刺进肉里,再被拔、出来,留下一个个绯色的血点。

    她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羊,被扒光衣服绑在床上,针尖毫不留情地游走在她的腹部、后背和大腿上。

    一开始,只像是被小郡王捉的天牛咬了一下,疼痛虽然很尖利,但也很短促。可随着她身上的血点越来越多,她浑身的皮肤都开始灼痛起来,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剥开了皮,又像是被架在烈火上来回炙烤着……

    那时候的大夫人,简直变了一个人,面目狰狞,满眼恨意。任她如何哀求认错,也换不来对方一丝丝的怜悯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照顾她的嬷嬷,实在看不过眼,偷偷找来了顾老太太,她这才得救,被暂时带去了老太太的院子。

    当晚,她便皮肤红肿,发起高烧来。因她尚且幼弱,这一病险些要了她的命,她足足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养了两个月,才勉强痊愈。

    在她养病期间,京中也发生了许多事。先皇猝然驾崩,皇长子继承大统,而最受先皇宠爱的皇子李祉,则被新皇匆匆封了岐王,又一道诏书,把人送去了蛮疆。

    等她认出闻香玉,想要归还时,才从温侯府听说,李祉早已经离京了。

    那日在温侯府的假山后,是顾令好第一次见到李祉,也是上辈子的最后一次。顾令好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,是他谋逆未遂,被清河大将军斩于刀下,头颅悬挂在皇城定武门外,以儆效尤。

    有次她路过定武门时,还曾远远地望见过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突然记起这些不好的回忆,顾令好忍不住干呕了几声。

    恰这时候,慎心正提着食盒从外头进来,口里还小声抱怨着,厨房留给她们的饭食,越来越敷衍了。刚一进屋,就见顾令好呕吐不止,她急忙把食盒往桌子上一丢,急走上前,给顾令好倒水拍背。

    等顾令好好不容易止住了恶心,慎心又瞧见一旁绣了一半的抹额,顿时气道:“姑娘应该多爱惜自个儿,病还没好呢,这时候又绣那劳什子做什么?”

    顾令好漱了口,道:“明日要拿去送人,今天得绣好了。”

    慎心已经认出来,这抹额原是要送给温侯府老太太的那件,只因突然出了顾筠的事,便只绣了一半就搁置了。

    她没好气道:“绣它做什么呢?人家也未必稀罕。”

    往常,她家姑娘把自己当做孙女女儿一般,在温侯府的老太太和公主跟前尽孝,可自打出了顾筠的事,温家转眼便把她们姑娘给忘了,连只言片语的安慰都不曾有过。

    她都替她家姑娘觉得委屈。

    顾令好却说:“稀不稀罕都是我的心意,我们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京城了,就当是辞别侯府老太太的礼物了。”

    慎心见她坚持,也不好再劝,只得说道:“放着我来绣就是了,我学着姑娘的针法,保准让人看不出是第二个人绣的。”

    顾令好确实有些精神不济,也没硬撑,只嘱咐慎心道:“今日必得把它绣好了才行。”用不用回老家,明日可全要看它了。

    她没多解释,慎心也只当她是真的孝顺乖巧,不情不愿地应了。